Ruedi Aebersold:推开门,遇到天赐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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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累斯顿,易北河畔。

这个季节的德国是一派秋意浓的好景象。在这座森林环绕的城市中,巴洛克和新古典主义建筑交相辉映。

10月20-24日,第23届国际人类蛋白质组组织大会(Human Proteome Organization World Congress)在这里启幕,这是蛋白质组学领域最顶尖的学术交流平台。

2024 HUPO 大会现场

当地时间10月20日下午,HUPO大会举行了首届终身成就奖(HUPO Award)颁奖仪式。瑞士生物学家、蛋白质组学和系统生物学领域先驱 Ruedi Aebersold 获此殊荣。

此时,距他步入蛋白质组学领域已经过去了近40年。

 

一个学科的创始人

蛋白质,是细胞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人体内部发生的无数生化反应中,蛋白质发挥着核心的作用,它们的动态运作指示者当前生命体的健康状态和疾病进展。

科学家们浪漫地相信,如果能够通过技术对蛋白质的即时状态进行测量,我们就有可能探索疾病发生、发展的规律,并开发更加有效的治疗方法。

1994年,澳大利亚科学家 Marc Wikins 提出 “蛋白质组(proteome)” 的概念,它被定义为 “由一个基因组所表达的所有蛋白质”。

此后,蛋白质组学(proteomics)这一学科不断发展。

我们今天的主人公 Ruedi Aebersold,便是蛋白质组学的创始人之一,他通过使用新的质谱测量方法彻底改变了观察人体蛋白质运行的方式。

Ruedi Aebersold 图源:marcel-benoist.ch


1954年,Ruedi Aebersold 出生于瑞士。1983年,他在瑞士巴塞尔大学获得细胞生物学博士学位。之后,他前往美国和加拿大从事研究和教学活动。自1989年起,他在温哥华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担任生物化学助理教授数年,随后在西雅图华盛顿大学担任分子生物技术教授。

2003年,他被任命为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ETH Zurich)和苏黎世大学的教授。自2005年以来,他一直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 Hönggerberg 校区的分子系统生物学研究所(IMSB)开展研究,直至2020年退休。

Ruedi 因一系列蛋白质组学方法的开发和研究思路的创新而获得领域内的广泛认可。他的工作包括重要的靶向蛋白质组学技术选择反应监测(SRM),以及一种全新的质谱采集模式技术数据非依赖性采集(DIA,Data-independent acquisition)。目前,DIA已成为大规模定量蛋白质组学研究的重要工具。

他也是用于定量蛋白质组学的同位素代码标记技术(Isotope-Coded Affinity Tag,ICAT)的发明者之一。这项工作发表于1999年的 Nature Biotechnology 上 [1]。

ICAT是一种用于定量蛋白质组学的标记技术。其基本原理是通过在样品中引入具有质量差异的同位素标签来比较不同样品中蛋白质的相对丰度。其优势在于能够对复杂样品中的低丰度蛋白质进行定量检测,并适用于高通量分析。ICAT的开发使得蛋白质组学中的定量分析成为可能,为后续的稳定同位素标记方法(如SILAC、TMT)奠定了基础。

此外,他还开发了一系列开放获取和开源的软件及统计工具,这些工具让蛋白质组学研究结果更加透明、精准和可重复。多年来,他和团队开发的技术和工具已广泛应用于基础研究和转化研究的项目中。

作为蛋白质组学领域的奠基人,Ruedi 不仅推动了技术的前沿发展,也一直关注学科的未来和年轻科学家的成长。在2019年的HUPO大会上,他接受了题为 “蛋白质组学视角”(Perspectives in Proteomics)的系列视频采访。在采访中,他谈到自己对蛋白质组学未来的展望和对年轻科学家的建议 [2]:

      “我们可以毫无争议地说,生命本质上是一个由酶催化的复杂生化过程。如果你想理解这些过程,就无法绕过蛋白质;

      “之所以这方面的研究困难,是因为技术上的巨大障碍,虽然这些障碍尚未完全克服,但在很大程度上已被解决。作为一名年轻科学家,现在你可以进入一个技术相对成熟的领域。你可以利用这些非常强大的技术,深入探索生命系统;

      “因此,我建议年轻的科学家专注于重要的生物或临床问题,并通过蛋白质组学和其他技术努力解决这些问题。”

 

“它们是天赐的幸运”

 

日历翻到2019年底。

彼时,他正在为退休做准备。2020年春天,他就将正式从 ETH Zurich 退休。

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新的时代的开始。

Ruedi 曾说,“我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围绕着蛋白质展开,它们是天赐的幸运。”(My whole career has been about proteins. They turned out to be a stroke of luck for me.)[3]

他在学生时代就对蛋白质产生了兴趣。当时,他在巴塞尔大学生物中心学习细胞生物学,撰写了关于免疫因子活性的论文,并在博士论文中进一步深入研究了这一主题。与蛋白质的接触激发了他对它们的浓厚兴趣。

上世纪70年代末,蛋白质的研究复杂且昂贵。据Ruedi回忆,他们当时 “只能研究极少数的蛋白质”,因为 “分析它们需要大量高度纯净的样本”。

在那个蛋白质研究发展缓慢的年代,Ruedi的博士生导师 Dietmar G. Braun 坚持从事蛋白质研究,并组建了专门的团队。Ruedi从他们那里获得了专业、系统的学习。

在念博士的时候,Ruedi有一本记录已知蛋白氨基酸序列的书,那本书很薄。他至今仍保留着这本书,“这本书激励我改进技术,以便更容易地测定蛋白质中的氨基酸序列。”

自那时起到后面到几十年间,在Ruedi和众多同行的不懈努力下,蛋白质组学在大规模定量分析和复杂样本处理中取得了跨越式发展。

2019年12月,他在 ETH Zurich 发表了自己的退休告别演讲 [4]。在演讲中,他提及了蛋白质测序的飞速发展。

2019年,Ruedi在 ETH Zurich 的告别演讲 图源:ETH Zurich


“1984年,我完成博士学位时,用的还是当时的标准化学方法来测序蛋白质。测序一个含120到150个氨基酸的蛋白质大约需要6个月。这相当于每天只能确定一个氨基酸,而且这需要大约10毫克的纯化蛋白质。今天(2019年底),我们每小时可以鉴定约1万个蛋白质,每小时可以测序约150万个氨基酸,且仅用极微量的样品就能实现这种效果。”

如今,蛋白质组学技术已经能够高效识别和定量上千种蛋白质,不再需要大量的纯净样本。现代质谱技术与高通量分析方法的结合,使科学家们得以全面绘制出细胞或组织在不同条件下的蛋白质表达谱。这些技术进展不仅推动了基础生物学的发展,还使蛋白质组学成为疾病诊断、生物标志物发现及个性化医学的重要支柱。

在这场演讲中,他回顾了自己在多个机构(如加州理工学院、华盛顿大学和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职业生涯,以及自己如何抓住和创造各种机会来推动学科进步,并强调了跨学科合作、自动化技术的应用和大规模的分子生物学分析,如蛋白质组学、系统生物学等领域的发展。

他的告别演讲有一个很动人的名字:《创造、抓住和错失的机遇》(Opportunities created, opportunities seized, and opportunities missed)。

他对现场的师生们说,“错过的机会永远不会是死胡同,因为它总是会为你打开新的大门。”(An opportunity missed is never a dead end, because it always opens up new avenues.)

他自己也推开了新的大门。

 

华丽的冒险

在巴塞尔大学完成博士学业后,Ruedi在加州理工学院完成了两个博士后工作。

当时,加州理工学院的李·胡德(Lee Hood)实验室处于自动化和分析设备开发的领先地位。在这里,Ruedi通过开发一些新方法来改进蛋白质测序技术,从而推动了这一领域的进步。[3]

他与化学家和工程师合作,构建了他的第一台蛋白质测序仪(protein sequencing machine)——该机器可以自动进行埃德曼降解,这是一个复杂的化学过程。

完成博士后任务后,Ruedi同家人搬到了温哥华的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在那里以助理教授的身份成立了他的第一个团队。

人生处处是奇遇。在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入职演讲上,他遇到了质谱仪科学家 Mel Comisarow,他是傅里叶变换离子回旋共振质谱的共同发明人。

Mel告诉Ruedi,他和团队当时的蛋白质分析方法已经过时,质谱仪才是未来(The future is mass spectrometry)。[4]

这次偶然的对话引发了Ruedi的深思,最后他决心用质谱的方式来分析蛋白质。很快,他的实验室购置了质谱仪,这也将他带入了蛋白质谱的新世界。

2000年,Ruedi与 Lee Hood 及免疫学家 Alan Aderem 一起辞去了大学职务(当时Ruedi是华盛顿大学的分子生物技术教授),在西雅图成立了一家私立的系统生物学研究所(Institute for Systems Biology,ISB),这是当时首个专注于系统生物学研究的组织。

这是一场华丽的冒险。Ruedi放弃了大学里稳定的薪水,但他认为 “这是深思熟虑后的冒险(it was a calculated risk)”。

他和同伴们认为,理解生物分子间的相互作用是理解生命系统的关键,这就好像在社交网络中分析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他们期望这一决定能够得到回报。

幸运的是,他们几乎是处于天时地利人和的状态。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将NIH的预算增加了一倍,因此Ruedi和同事们能获得足够的资金来运营这个新的研究所。

Ruedi是早期推动系统生物学发展的奠基人之一。ISB的创立,促进了包括蛋白质组学在内的多种组学的发展。

Ruedi曾在一次公开的访谈中介绍ISB的建设。他表示,ISB的成功源于其专注于系统生物学的独特目标。机构早期的科学家团队来自不同背景,许多人并非传统的生物学家,而是物理学家或具备计算能力的科技人员。ISB通过提供跨学科合作的机会,吸引了冒险精神强的科研人才。此外,ISB非常注重跨领域的沟通,特别是在具体项目中让科学家们为共同目标而合作。

不过,迈出这一步后没多久,Ruedi就收到了前往苏黎世的邀请。

2002年,他的前同学、时任苏黎世大学教授的 Ernst Hafen 邀请他为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和苏黎世大学设计一个蛋白质组学课程。Ruedi接受了这一邀请,从而开启了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个重要阶段。在 ETH Zurich,Ruedi被委任负责建立分子系统生物学研究所(IMSB),并担任其首任主任。

又一次,新的大门被缓缓推开。2005年,他和妻子返回瑞士,并一直在这里工作至退休。

再回首,Ruedi 感慨,自己是幸运的:

      “我总是有机会探索新的领域:进入质谱分析领域、创办一家研究所、探索生物系统的新思路…… 这些经历让我收获颇丰,同时风险也很大;

      “如果一个人因错过机会而没有成功,我不认为这是结局。总会有新的机会,因为我们生活在大量的 ‘机会’ 之中。我们只需要看到它们,并采取行动,然后好事就会发生。”

 

基于质谱的蛋白质组学

2003年,Ruedi和蛋白质组学另一领军人物 Matthias Mann 合作,在 Nature 发表了一篇蛋白质组学的综述文章(彼时Mann还任职于南丹麦大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系)。[5]

文章介绍了基于质谱的蛋白质组学的技术进展及其在蛋白质鉴定、定量分析、蛋白质相互作用网络绘制和蛋白质表达谱研究中的应用,并探讨了其在系统生物学中的重要性。

在当时,质谱技术已成为研究蛋白质鉴定、定量、相互作用及蛋白质修饰的重要工具,但仍然面临技术挑战,包括蛋白质分离的复杂性、数据量庞大导致的分析难度以及高通量蛋白质鉴定和定量的标准化问题。

Ruedi 和 Mann在文章中提到对蛋白质组学未来的展望:未来的技术发展可能进一步推动蛋白质组学在临床诊断、分子生物学等领域的应用。例如,全蛋白分析、组织质谱成像、基于高质量质谱仪的质谱标记等新概念和新技术正在快速发展,有望改善数据质量和分析效率。

彼时,蛋白质谱正方兴未艾。这篇综述发表11年后,2014年(也正是蛋白质组这一概念诞生后的第20年),Nature Methods 杂志在十周年之际推出了纪念特刊,点评了在过去十年中对生物学研究影响最深的十大技术 [6]。其中之一便是基于质谱分析的蛋白质组学(Mass spectrometry–based proteomics)。

2003年的这篇综述是对当时蛋白质谱技术的全面回顾,文中基础原理与方法在今天仍具指导意义。而且,文中对于未来的展望,正逐步成为现实。

如今,随着质谱仪器和分析算法的不断革新,现代蛋白质组学已实现跨越式发展。更高分辨率的质谱设备(如Orbitrap)显著提升了检测灵敏度,数据处理算法(如MaxQuant、机器学习方法)也使得低丰度蛋白质的研究成为可能。与基因组学、代谢组学等多组学的整合,更推动蛋白质组学成为理解生物系统复杂性的核心工具。

更令人惊喜的,是系统生物学与多组学的整合。

文章的结尾部分提写到:“我们预计,通过结合从同一生物系统获得的不同基因组学和蛋白质组学结果,可以大幅提升我们对复杂生物过程的理解。”

在20多年前,系统生物学还是一个新兴的领域,文中的一些相关讨论是当时的科学前沿。今天,蛋白质组学与基因组学、转录组学、代谢组学等数据的多组学整合成为了理解复杂生物系统的常规策略。通过多组学方法,研究人员们可以更全面地解析细胞状态和疾病机制。

 


枝繁叶茂

点开 Ruedi Aebersold 的 Family Tree [7],会发现是如此密密麻麻,枝繁叶茂。

多年来,Ruedi实验室为全球蛋白质组学培养了许多新生力量,他的团队成员在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欧洲和中国的领先研究机构中担任重要职务。

2014年,Ruedi 60岁生日时的大合照 供图:郭天南

例如,Alexey Nesvizhskii 在密歇根大学任生物信息学和病理学教授;Steven P. Gygi 在哈佛医学院任细胞生物学教授;Daniel Figeys 任渥太华大学药学院院长及教授;Tiannan Guo(郭天南)在西湖大学任蛋白质组复杂科学实验室负责人和西湖实验室西湖智能蛋白质组中心主任。

在 ETH Zurich 任教期间,Ruedi曾指导一位来自伊朗的优秀学生。当时,她的导师向Ruedi写信,希望她能以实习生身份来Ruedi实验室学习新技能,为后续的博士申请铺路。幸运的是,她从这里顺利申请到MIT的博士项目,并最终成立了自己的公司。[4]

谈及这位年轻的科学家,Ruedi很欣慰,在他看来,ETH Zurich 为她提供了一个可以实现职业抱负的环境。“这位年轻科学家并非个例。多年来,我们的实验室为许多学生和博士后提供了类似的机会,帮助他们开启了新的职业生涯。”

对于团队里的年轻人,Ruedi是良师也是益友。2012年,郭天南来到Ruedi在 ETH Zurich 的实验室,在这里从事了5年的博士后研究。“(Ruedi)温和,幽默,十分有亲和力,大家都很尊重他。”

在郭天南的记忆里,Ruedi永远是温文尔雅的学者形象——遇事沉着冷静,不会责怪犯了错误的学生;在日常的交往中,他可以很快进入一种讨论学术的工作状态中,且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严谨。

有一段时间,实验室出现了一些管理上的问题。郭天南记得,恰逢实验室团建滑雪,大家因为这些问题都很沮丧。在滑雪场,Ruedi鼓励大家,“(虽然)有这么多问题,但是我们的实验室并没有因为这些问题而运行不下去,没有crash,我们可以来讨论一下如何很好地解决这些问题……”

他总是这样积极、乐观、热爱生活。实验室在 ETH Zurich 的山坡上,Ruedi常常蹬着自行车缓缓上山。“那是一段很费体力的骑行路程,当时我们很多人都骑不上去,但他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郭天南笑着讲起骑行达人的故事。

而他印象最深的,是Ruedi乐于创新的学术思维。“他经常会 think out of the box,大家都在做DDA时,他就开始探索靶向质谱;大家开始做靶向质谱,而他却早就开始探索DIA。现在他虽然退休了,但是还在思考领域内大家没有想到、但是却非常重要的下一个前沿。”

言传,身教,把科学方法和对科学的思考传递下去,是Ruedi给学生们最好的礼物。

在退休告别演讲中,Ruedi回忆起自己曾任教的三个地方: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华盛顿大学和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在这些学校里,我的学生和博士后们后来有些成为了教授,有些创办了自己的技术平台或公司…… 正是由于这些接力,我可以安心退休,因为我们所创建的研究方向和思维方式会在他们的工作中继续传承下去。”

2017年,郭天南回国,把高通量质谱技术带到了西湖大学的实验室。3年后,他同Ruedi实验室里的许多师兄师姐一样,创办了自己的蛋白质组学公司。

「无尽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新芽从树上延伸出去,继续生长,并最终长成新的树。

 

科学与荣耀的交汇

Ruedi和团队的工作获得过许多著名奖项。

2002年,Ruedi获得了 ASMS Biemann 奖章,这是世界质谱领域的最高荣誉之一。在此之前的十年中,质谱技术在蛋白质组学领域取得了巨大的进展。Ruedi在整体上推动了该领域的发展,尤其是在同位素标记策略方面作出了具体的贡献。[8]

2017年,Ruedi因其在新型生物分析方法开发方面做出的重大贡献荣获 Barry L. Karger 奖章。值得一提的是,Mann在2015年也得了这个奖。7年后,二人又同获了一个奖(见下文)。[9]

2020年,Ruedi因在系统生物学领域的开创性工作获马塞尔·伯努瓦奖(Marcel Benoist Swiss Science Prize)。这是瑞士历史最悠久、最负盛名的研究奖项,自1920年起颁发,Ruedi正好是该奖项的第100位获奖者。[10]

对于此次获奖,Ruedi很开心,他表示 “这表明研究人员之间的国际合作以及测量数据的公开交换的重要性得到了认可——这两者对于蛋白质组学的成功以及更广泛的科学进步都至关重要。”

今年6月,Ruedi 和 Matthias Mann 一起,摘得2024年 Heineken Prize 生物化学与生物物理学奖。[11]

Heineken Prize 评委会对他们在蛋白质组学方面的开创性工作,特别是他们在系统范围内研究蛋白质的新技术方面做出的大量开创性贡献表示赞赏。评委会表示,“Aebersold 和 Mann 彻底改变了当今科学家研究蛋白质的方式。由于他们的成就,我们得以更好地了解健康细胞如何工作、疾病如何发生。”

Heineken Prize 此前从未同同时授予过两位科学家。今年,评委会决定提名两位顶级科学家。对此,Heineken Prize 官网指出:这不仅是对两位获奖人工作的认可,也是对蛋白质组学领域的认可。

此外,他还获得过HUPO成就奖(2005年)、Otto Nägeli奖(2010年)、欧洲蛋白质组学协会先锋奖(2012年)和瑞士化学学会帕拉塞尔苏斯奖 (2018年)等在内的多项荣誉。[10]

一路走来,是科学与荣耀的交汇。

谢幕之后的生活,是结束还是新的开始?

在2019年即将退休的时候,Ruedi说自己想看看更多的世界:花更多的时间来骑自行车,驾着帆船游览图恩湖。不过,他没有太多时间来沉迷于自己的爱好,因为他 “不会完全放弃研究”。正式退休后,他每周将花两天来继续从事肿瘤研究的项目。此外,他还参与了实验室两个衍生企业的部分事务。

郭天南透露,从自己离开瑞士后,到Ruedi退休,再到现在,他一直同Ruedi保持着密切的邮件联系。在很多科学问题的讨论中,Ruedi都会给他建议和启发;在国际合作领域,Ruedi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支持他和中国的其他研究者。

今年夏天,Ruedi在给郭天南的一封邮件中分享了他正在参与的一项公益事业:合作开发新的技术来处理德国沼泽和洪泛区的二氧化碳释放问题。

无论退休与否,Ruedi的工作一直都很有趣。即使已经开始了领取养老金的生活,他也保持着年轻人的心态和活力,在他看来,“(工作)是一种特权,而非义务。”

几十年来,科学之旅不断延续,初心不减。这是他的幸运,也是科学界的幸运。

 


终身成就

作为蛋白质组学领域的奠基人之一,Ruedi 在推动学科发展的同时,也积极支持全球的前沿项目。

2022年底,由中国科学家主导和发起的人体蛋白质组导航国际大科学计划(π-HuB)正式启动。这是继人类基因组计划之后又一项国际性重大科技工程,致力于解析人类蛋白质组构成原理和演变的规律。

作为蛋白质组学的创始人之一,Ruedi担任 π-HuB 计划国际理事会理事长,躬身参与到 π-HuB 计划中并积极推动计划推广和国际合作。

今年的HUPO大会上,Ruedi佩戴 π-HuB 计划徽章上台,发表了HUPO首届终身成就奖的获奖感言。

细数Ruedi与HUPO的缘分,可以追溯到20多年前。

2000年,人类基因组草图的绘制工作完成,这一突破被认为是达尔文时代以来生物学领域最重大的事件。2001年2月,Nature 和 Science 相继公布了这一成果。当月,人类蛋白质组组织(HUPO)宣告成立。次年,“人类蛋白质组计划”(HPP)宣布启动。

作为一个非盈利的国际科学组织,HUPO旨在通过国际协作来促进蛋白质组学的发展。Ruedi很早就参与了HUPO,他的早期活动之一是组建PSI工作组(The HUPO Proteomics Standards Initiative)。[12]

2000年左右,Ruedi认识到,作为蛋白质组学的研究人员,如果MS和MS/MS数据的计算分析不能变得更加透明更好地进行基准测试,他们就会遇到问题。当时,他和在西雅图ISB的小组开发了一些工具,并在HUPO的会议上进行了展示。

这些工具包括由 Patrick Pedrioli 开发的xml格式的数据表示方案mzXML,以及由 Alexey Nesvizhskii 和 Andy Keller 开发的统计模型,用于对肽段鉴定(PeptideProphet)和推断的蛋白质鉴定(ProteinProphet)分配概率。在这些发展以及对这些工具和其他工具进行讨论和基准测试的必要性的影响下,PSI 应运而生。

随后,Ruedi深度参与了HPP项目,特别是该项目的B/D部分(Biology & Disease)。

在他看来,HUPO的主要成功在于它为全球的蛋白质组学科学家提供了一个合作和交流的论坛,并向其他科学领域展示了蛋白质组学的面貌。他特别提到,一年一度的HUPO大会以及HUPO对年轻科学家的支持,都是HUPO对蛋白质组学领域的重要贡献。

时光匆匆,20多年后的秋天,Ruedi作为HUPO首届终身成就奖获得者,站在德累斯顿的聚光灯下,接受着来自全世界的赞誉。

他真的遇到了 “天赐的幸运”。

 

后 记

德累斯顿(Dresden)这个名字源于古索尔布语,其词根 “Drežďany” 意为 “河边森林的人们”。这座城市坐落于美丽的易北河畔,周围被茂密的森林环绕。古代定居在这里的索尔布人便用这样一个诗意的名字来描述他们的家园。

又是一年HUPO大会,上千名蛋白质组学学者及业界人士从世界各地汇聚于此,像一棵棵树,簇拥着这片年轻的森林。

今天的故事从这些树开始讲起,但树的故事还在延续。

 

参考资料(上下滑动查看):

1. Gygi, S., Rist, B., Gerber, S. et al. Quantitative analysis of complex protein mixtures using isotope-coded affinity tags. Nat Biotechnol 17, 994–999 (1999). https://doi.org/10.1038/13690
2.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3aGiqNDZCU
3. https://www.myscience.ch/it/news/wire/a_life_devoted_to_protein_research-2019-ethz
4. https://video.ethz.ch/speakers/lecture/346986dd-aac7-46a1-b57d-be1b45e2cc53.html?autoplay=true
5. Aebersold, R., Mann, M. Mass spectrometry-based proteomics. Nature 422, 198–207 (2003). https://doi.org/10.1038/nature01511
6. Ten years of Methods. Nat Methods 11, 1000–1001 (2014). https://doi.org/10.1038/nmeth1014-1000
7. https://neurotree.org/beta/tree.php?pid=67701
8. https://pubs.acs.org/doi/epdf/10.1016/S1044-0305%2803%2900328-3?ref=article_openPDF
9. https://cos.northeastern.edu/barnett/about/the-karger-medal-lectures/
10.https://marcel-benoist.ch/en/laureate-2020/
11. https://www.theheinekencompany.com/newsroom/ruedi-aebersold-and-matthias-mann-receive-the--dr-hp-heineken-prize-for-biochemistry-and-biophysics-2024/
12. https://www.hupo.org/HPP-News/7857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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